尘小埃

Braxton醒过来的时候，那小家伙正躺在地上。他自己虽然离那小家伙很近，却的确是躺在一个床垫上的。Braxton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上有很多伤口，都被处理过了，包括一些旧伤似乎也被上了药。最重要的是，小家伙还真没有违背他的意愿，将他送到医院去。

只是……那小家伙的状况并不是那么好。

月色洒在空荡荡的房间里，将小男孩柔顺的面孔照亮，折射的光线使得他润湿的眼眸熠熠生辉，但……他一直在淌着眼泪。他嘴角的微笑像是被训练过无数次一般，成为了他的另一种面无表情。

也许是夜色，也许是这个乖巧男孩的泪水，让本该铁石心肠的Braxton莫名柔软。

“Hey kid，谁伤害了你？”

Braxton知道问他有没有事是句废话。男孩在哭，当然有事。问男孩要不要帮忙也是一句废话，如果他跟自家哥哥有任何相似的地方的话，那肯定就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帮助。所以Braxton决定将伤害男孩的人套出来，他到时候能动了，自然就可以帮男孩解决麻烦。

男孩像是被Braxton的话惊到，他眨了眨眼，泪水顺势划过发丝。他用手轻轻抹去了两侧的水痕，可惜他并没办法控制住自己，让泪水不再掉落。不过男孩也只是顺势擦了那么一下而已，他没有回过头跟Braxton对视，仍然躺在地上，望着天花板：“没事的，我有时候会忍不住漏水。”

Braxton对男孩眼泪的新型形容较有兴致，重复了一句“漏水”后，才继续问：“小家伙，你现在在想什么？”

小家伙微微眯眼，迷离而又纯真的眼神再次碰触到了Braxton难得的柔软。他顿了好一阵子，在Braxton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，小家伙才开口：“我在想我的弟弟。”

再一次的停顿没有像刚刚那样久，小家伙就像是他哥哥遇见感兴趣的事一样，别人不问他都要将自己知道的所有抖落出来：“他去了天堂。他会照顾Evan就像他照顾我一样。他是个好兄弟。”

Braxton不需要小家伙再说什么就已经明白了他该知道的，跟小家伙一样，Braxton将自己的目光放到了天花板上，他略微沙哑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，奇怪地带着安抚：“我也有个哥哥。我也一直在试图照顾他。不过他不需要我的照顾，他早就不再需要我的照顾了。”

小家伙的泪水在慢慢地停下来，他的目光掠过Braxton，又回到了天花板上：“他也是聪明的那个吗？”

Braxton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感觉，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，随即变成了带着笑意的咳嗽：“咳呵，是啊，他也是聪明的那个。”

小家伙点点头，肯定地说：“你也是个好兄弟。你们都是好兄弟。”

Braxton想到了半年前跟他哥哥狠厉中藏着幼稚的口角，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值不值得小家伙的表扬：“是吗？”

“你想念他，你照顾他，你没有放弃他，你是个好兄弟。”小家伙清澈的目光不知道何时出现在的他的眼前，但也就只有那么一瞬间的对视，小家伙便迅速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，Braxton就只能看见小家伙侧脸那柔和的线条，稍微带着点婴儿肥，圆圆的脸颊，软软的唇。Braxton觉得自己并不该在这个时候起什么涟漪，但偏偏……小家伙真是太乖巧了，就像是他那个乖巧的哥哥一样。

“Hello，我的名字叫Shaun Murphy，我是San Jose St. Bonaventure医院的实习外科医生。你叫什么名字？”小家伙已经跪坐在了Braxton的身边，不自觉地带着点炫耀的口吻，大约是非常希望能有个人分享他的自豪。

Braxton没有让小家伙失望，他刻意地强调了“医生”这个词：“Well, Hello Shaun Murphy医生。叫我Braxton吧。”

“谢谢你，Braxton。”小家伙礼貌地抿着微笑，Braxton挑挑眉：“为什么？”

“棒棒糖。很甜很甜。谢谢。”短短的几句话，就让Braxton更为柔软，小家伙究竟有多乖？在经历了肯定不那么友好的童年以后，还能因为这种小恩小惠就感动到道谢，甚至没有丝毫怨憎，单单纯纯的，像是一张白纸，等待着别人来渲染。只是，能够在他那张白纸上渲染的人并不多了，也大约不会被染成黑色。因为小家伙的眼中没有一点黑色，不像他。

“不用谢，Kid。”Braxton半是哄骗，半是命令地开口：“低下头来，Shaun。”

Shaun不明白Braxton为什么要这样要求，但他并没有感觉到Braxton有恶意，便听话地低下了头。

Braxton费劲地抬起了手，将Shaun的发型揉乱后，迅速地放开了手，以防小家伙有什么因为碰触而产生的不适。

其实他想这么对他哥哥做很久了，可惜哥哥的头发总是太短。

乖巧的小兔子抬起头，眼中再次带着些雾气，却没有再流眼泪，他再一次认真地说：“你是个好兄弟。”

“我相信，Kid。”